【傅叶】孤儿怨 06
06
杨羽被放回宿舍的时候还是没见到叶开的影子，但他也知道叶开没这么容易被放出来，他是在R区寻隙滋事，按照惯例最多不过一周左右，眼下自己才被关了四天，而叶开不仅偷了控制卡，甚至还教唆同伴逃跑，这要是放到二战时期，这小子可就就地正法了。他光是想想都不禁捏了把汗。
左邻右舍问了一圈除了知道当时叶开被打了一顿让特殊警卫给拽走了以外也没有多的收获，倒是还知道了当天除了小雨没有其他人逃出去。
“你说要是其他人跑了，这事倒还好了，但只有那个小姑娘逃走了，上头不傻，肯定知道了是十一号悄悄放的。”长头发的男人跟杨羽在宿舍里闲聊着。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把十一放出来？”
“出得来么还？”男人反问，“你知道那个小姑娘被谁买走的？我可听说姓向。”
“市委那个向？”
“市委那个向。”
杨羽心下觉得糟透了。向应天是这个市出了名的双面螳螂，官位跟他的生意一起水涨船高，没人得罪得起，别说买一个人了，就是杀了一个人，那赶着趟给他擦屁股的人都得排队。
狂刀就是在这样的男人手底下工作。他站在一扇门的前面，门上有一个狭小的窗口，但里面昏黑什么也看不见。
“你们确定是故意放走的？”
“不会有错，当时只有小女孩丢了。”警卫说着就给狂刀开了门，顺手拍开了墙上的灯。
这个房间没有窗也比之前的房间小，狂刀进去后再进一个人都有些挤了，于是警卫就站在门口没再往里。在最里面的墙下蜷缩着一个人，双手被一副手铐铐着缩在胸前，紧闭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些青紫的淤痕。狂刀蹲下身真准备抓那个人的头发，那人却突然睁开眼，亮得狂刀心头一跳，随后那人用手肘撑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撞向狂刀，掀翻他之后那人骑到了狂刀身上用手铐死死抵住狂刀的咽喉。警卫这时冲了进来一脚将那人揣开，这才把狂刀拉起，后者站起来之后颇为冷静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但双目中已经充斥着愤怒，他用脚使劲揣向地上的人，又蹲下身拽起了那人的头发。
“挺横是吧？向总的人你说放就放了？”
叶开刚刚被踹到了头，现在正眼冒白光，眼睛都睁着费力，根本没听这人在说什么，于是他喘着气没说话。
狂刀抬手正想要扇他，却意外地发现那人的身体正在轻轻颤抖，喘息的频率也有些快。他诧异地将人丢回去，手伸进叶开的衣摆去摸他上身的皮肤，不意外地有些烫手，后者挣扎地往后退，一双眼死死盯着狂刀，又大又亮。
狂刀突然笑了起来：“你没有味道，这很方便。希望你出去之后被人轮着干的时候还能这么横。”
说着他站了起来走出去，路过警卫的时候说道：“一周之后，我来把这人带走。”
警卫点了点头，转身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到叶开身边，摸出了一把小刀丢在了地上。
F市是省会城市，有着二三线城市无法比拟的医疗条件，明月心经过了几个月的悉心治疗与调养，视力又比初次回国时提高了许多，她很开心，傅红雪亦是开心。
“很久没认真看你了，也不知道你瘦了没有。”
明月心坐在床铺上，转头含笑看着傅红雪坐的位置，病房里拉了窗帘，光线有些昏暗。傅红雪闻言站起了身走到床边，将明月心的手拉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脸颊旁。
“瘦了。”明月心笑道。
傅红雪难得地也露出了一个轻松地表情：“医生说你可以出院恢复了。”
“我不想出院。”明月心低头抿着笑意，“你很少这样主动。”
傅红雪意识到她是在指自己刚才的举动。
“但我并不开心，我了解你，因为你自觉无法给我更多。”明月心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直到现在，在我面前都还会吃Alpha的抑制剂，你不爱我。”
傅红雪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继而低下了头：“抱歉。”
明月心叹了口气：“你不需要抱歉。你还记得吗，我们见面的第一眼，你看我的眼神？看到你那样的眼神其实我很确定你会在之后的日子爱上我的，但是你没有，期间一定发生了或者出现了什么事情在我意料之外，或许你爱上了别人。我不怪你，但我为自己的魅力感到羞愧。”
“你别这样说，你漂亮又聪明，是我太愚钝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我没有爱上你。”男人罕见地露出了不解又有些惭愧的表情，但床上的女人此时看不真切。
明月心轻轻笑了起来，有些许嘲笑的意味：“傅红雪，你真的对感情很不敏感。”
傅红雪也跟着低笑了一声：“或许吧。”
他说着看了看手表，银色的短针将要指向数字2。
明月心感受到了他的动作：“你在赶时间。要去哪里？”
她是个极聪慧的女人，但傅红雪却并不太喜欢她这般有些咄咄逼人的聪颖，仿佛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有点事。”
明月心转了下头不再去看傅红雪：“这就是我不愿意出院的原因，你对我的眼睛上心，不过也是因为愧疚出于责任，你能带我出国治病，我很感激。但我知道若是我出院了，只怕你连看都是不来看的了。”
傅红雪到鉴定中心的时候依旧很忐忑，一周前他将那把刀带到了这里，既然他无法问出叶开的Alpha，那么他就一个一个查。但究竟谁会有这个机会呢？谁是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Alpha？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但他觉得很荒唐，因为他发现最有机会的，分明是自己。
可自己没有标记过叶开，至少他记得没有。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让鉴定中心的人抽取了自己的血样。虽然他没有抱太大希望，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心里很期望这件概率为0的事情发生。
事实证明，概率为0的事情也是会发生的。
修佛的人总讲究因果轮回，即世间万事万物必有其因，必有其果，所有不会有真正的无常世事。
傅红雪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并不修佛，但他坚信所有的结果都有它滥觞之处。
比如他忘记自己标记了叶开，结果是后者沦落到此处。
他忘记了……可他怎么会忘记呢……怎么可以忘记呢……
孤儿院的接待处除了参观时间与开放日一向很冷清，值班的流星坐在这里哈欠连连，连着开放日结束一周多，这个接待处都无人光顾过。
何不干脆关门呢，她一边划着手机一边想。
这时有个人却推开了玻璃门走了进来，流星眼睛不由地一亮。
这是个很英气的男人，黑色的衬衣与西裤将他的身型拉得很长，显得他有点瘦却很挺拔，抿着薄薄的嘴唇，表情有些冷峻。他手里正拿着一份档案袋并向流星走过来，她觉得这人或许就是每一部偶像剧里男主的样子。
“你好。”
声音也是该死的好听。
流星叹了口气，挂出职业的笑容：“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她这才发现男人的脸色有些疲倦，似乎没有休息好，又或者是在忧虑着什么事情，但那双眼睛却如同火炬，既深邃又明亮。
“我要带走一个Omega，黑环的。”
“只有原Alpha才可以带走哦。”
流星看着男人皱紧了眉沉默了两秒才将档案袋打开来，递过了那页盖着红章的鉴定书。
“我就是。”
这下轮到流星很惊讶了，毕竟很少有人会到这里将自己曾经遗弃的人重新带离这个牢笼。
但她表面上却收起了自己的惊讶，接过文件之后就向控制中心打电话，一边拨一边问：“请问您想什么时候……”
“现在，就现在。”
流星点点头，那边也正好接起了电话。
“……嗯十一号……啊这样……”
流星挂了电话露出了些许难色：“抱歉现在您带不走他。”
“为什么！”
“因为他的信息里并没有填写原Alpha的名字，按理说他默认放弃离开，您的这份鉴定也需要经他本人确认。”
“那就让他来确认！”
“抱歉，这几天他不能跟你见面，或许您可以等几天再来。”
她说着将鉴定书放回了台面上还给这个男人，男人却伸手按住了它，他看着流星，目光里有些痛苦与不忍，声音也有些轻：“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在发情期？”
“这……”流星有些为难。
男人这时转开了头，深呼吸了一下，语气恢复成了有些不近人情的样子，方才的焦急与不忍的神色一扫一空：“我知道人在这里，所以我刚刚录了音，我现在要见他，而你只能选择带我去。否则我会报警，在法律层面上讲这个人是我的，你们无权阻拦我们见面，若是他今天在发情期里出了事，对你们来讲更是百害无一利。”
流星听得心惊时，只见这人又重新转回来看向自己，眸光冰冷。
“请你带路。”
叶开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他一开始还可以感受自己的四肢，还可以感觉到那个巧克力被自己握在手里的触感，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但现在他就恍如飘在棉花里，前几天那样强烈的情潮与从骨髓深处迸发出来的疼痛与无力感已经离自己而去了，他没有再难耐地蜷起身体喊傅红雪的名字，也没有再因为疼痛或是情欲难以缓解而伤害自己。被标记的Omega甚至不可以用自【】慰的方式缓解，因为他们发情的对象只是那个Alpha，是那个人有的特定的信息素。叶开恍惚中想着，有可能自己的身体依旧在经历折磨，只是自己已经感觉不到了，但他还是会想念傅红雪，他有点后悔将傅红雪的外套还了回去，不然他就可以将那件衣服抱在自己怀里去想象那个人的陪伴。但叶开一向是个很自律的人，他知道傅红雪的衣服只会让自己由奢入俭难，因为衣服的味道终会淡去，但自己在这里的生活是没有尽头的，他只敢给自己留下穿着包装袋的巧克力，叶开从不打开巧克力，就像是傅红雪在他心目中的存在一样，只有当这个人罩着一层玻璃罩的时候他才敢亲近。有时这层玻璃罩是Beta的性别，有时又是朋友的身份，总之不能是真的叶开。
不能是真的叶开。
可真的叶开好想傅红雪。
傅红雪……傅红雪……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念出口，他现在只能控制自己的思维，但自己的脑海里已经成了败絮一团，每个缝隙里都塞满了傅红雪，叶开并不想死的，但是他很平静就接受了，因为不管是否活着，他恐怕都不能再见到那个人了。
他感受到一股大力将自己从棉花里扯了出来，他还闻到了好闻的味道，可能是有神明听到自己的心声了，他想。
南宫翎到的时候那只发情期自残失血昏迷的Omega正被一个跪坐着的男人抱在怀里，警卫正蹲在一旁解着那只Omega的手铐，她这才想起来这是上周把这里搅得乌烟瘴气的那只Omega。那个人的伤口很多都在腿上，竖着一道一道的，被简单地扎住止血，但已经流出的血液已经染透了地板和那人的衣服。南宫翎提着急救箱走过去，傅红雪听到脚步回头，他的表情使南宫翎很吃惊，他没有在任何一个Alpha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这种，怕失去的表情。
这不能怪她没有见识，因为这个世界Alpha是绝对的强者，他们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嗤之以鼻，视如敝屣。
刚刚只看背面，南宫翎以为这个男人会是个冷漠冷酷的人，或许是处于什么目的才会这里找一个将死之人，比如曾经的一些利益纠纷。哪曾想到他会有这样慌乱几近崩溃的神色，但南宫翎没有觉得感动，她觉得很违和，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以一个抛弃者的身份来担忧一个孤儿的生死。
“慌什么慌，当初丢了人家的不还是你么？”
说着她就挤开了一旁的警卫开始清创止血。
傅红雪听话后浑身僵硬了一瞬，但他并没有辩解什么，在南宫翎的示意下松了手。
一旁站着的警卫向傅红雪递上了毛巾，他身上和手上都沾满了有些黏的液体。傅红雪皱了下眉，挡了一下，示意不需要。
南宫翎瞄到了他的动作开口道：“看来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傅红雪没有回答他，他双目充着血正盯着叶开苍白的脸，他虽然松了紧紧搂着的手，但并没有让那个人离开自己的怀里，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垫在叶开的颈后，让他枕着自己。
南宫翎继续道：“没有人喜欢这里。但你觉得在这里生活是最糟糕的事情吗？不是的哦，最糟糕的事情是被自己的Alpha丢弃，除此以外，对他们来说，这里已经是个好归宿了，总比暴尸街头好一点。”她说着用手指了指叶开。
傅红雪依旧没有回答，他好像已经屏蔽了周遭的一切，他不算灵敏的情感的雷达或许正在他体内安静的苏醒，他在可以冷静思考他与叶开的关系之前，救回叶开的想法就已经先一步占据了他的身心。
TBC